梵高最为出名和广为人知的作品应该是那幅《向日葵》,像孩子般简单质朴的线条勾勒出一个土陶罐里面插着14朵向日葵花。它们有的伸出即将败破的残枝,有的仰望着盛放的脸,明黄、橙黄、橘黄、橘红连背景都是浅黄和中黄,长长短短,重重的笔触。满幅明亮炫目的让人无法忘怀,或者人们那时还无法知道这样的画在十九世纪末期是一个叫“印象主义”画派的开创,无法知道是梵高第一次将目光投向了断株残茬、灌木树篱和庄稼地之美,更无法知道随后的二十世纪的现代美术以及表现主义是从这里开始的。但人们一定感受到了什么,感受到了这画中无限的生命力,这画中向日葵花对阳光极致的渴望,如同《阿尔的吊桥》、《收获景象》《星夜》一样,它们是画家心中对生活、对生命、对普罗大众无限的深刻感受和非同寻常的内心力量,它们是对生活真实可信、深刻透彻的表现。
时代之殇:
十九世纪末期的欧洲是一个新老交替的时代,在过去的漫长岁月中,艺术在很大一部分是为了宗教服务。教堂里面的天顶壁画、建筑雕塑,无不是在赞扬和描绘圣经和希腊神话亦或各类战争中的重要人物和关键场景,他们大多圣洁和唯美,色彩普遍偏深而厚重,手法是延续学院派的精准透视和平面构图。这时的艺术是上层社会的玩物,掌握了大量社会财富和特权的人们在装修新房或者想在宴会上炫耀一番财富的时候,常常喜欢去附近的古比尔艺术品公司购买一些当下流行的画作。遍布欧洲的艺术品经营公司古比尔则是由梵高的叔叔所拥有,梵高也因此在早期有一份人人羡慕,衣食无忧的工作。
温暖而又陌生的家:
文森特﹒梵高出生在一个传教士家庭,父亲是小镇上一名受人尊敬的传教士,母亲是家庭主妇,由和他一个名字的叔叔的安排,进了古比尔公司做画品销售。初期的梵高,对绘画有着敏锐的触觉,对每一个画家有着自己的见解和喜好,成为公司最好的销售员。也就是在人人都在议论这样一位年轻的小伙子今后会接叔叔的班掌管整个欧洲艺术品市场的时候,梵高厌恶了,厌恶为了卖出一幅不怎么样的作品而对上流社会的权贵们唯心的赞扬他们世俗眼中的每一幅画作。他开始怀疑自己,怀疑自己是否适合这样的一种工作,于是他尊重父亲的意愿去学习圣经圣道,到普通民众中去传道。二十七岁时,目睹了贫困的矿区人民在那个阶级对立的社会,每天活在生死的边缘,日日劳苦工作却赚不到一天足够的饭食,随时面临疾病和死亡的威胁。他深刻感到了宗教的虚伪和虚无,除了整日布道吹嘘着上帝会照看好他们以外他还能做什么?还能做的就是拿起手中的笔,去这个世界寻找他内心的平静。拿起画笔去描绘这样一个看起来并不美妙的世界,拿起画笔去描绘那灯光下的旷工,那旷野里面的花草。虽然,这并不为他的整个家族所赞赏,终日只是画画而没有“正经的工作”,他的家族容不下这样一个“无用的人”。
只有提奥(梵高的弟弟),他是梵高和这个世界的链接者,除了始终如一的支持和赞助梵高的绘画生涯,哪怕是在梵高和家族中所有人决裂了,梵高遭到周遭所有人唾弃,要娶一个怀着别人孩子的妓女时,也一如既往的支持和崇拜着哥哥,甚至还为哥哥的这一举动骄傲和感动不已,也从街上带回一个“女病人”,照料她,仿效哥哥的样子希望娶她。梵高的那些描绘矿工、描绘阿尔烈日下的风景、描绘吊桥、描绘教堂的画,在当时没有一个人欣赏,朋友的离去,精神的高度敏感和长期颠沛流离的生活,使梵高患了“热病”甚至精神障碍。他依然是他心中最引以为豪的哥哥,是他内心永远的挚友,他为他省吃俭用十年资助他进行绘画创作,他收集他写的所有信件,所有画作,钢笔、铅笔、水彩、油画,都那么仔细的、小心的保存着,甚至为新生的孩子取名叫:文森特﹒梵高。只因为这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他爱他。
跌宕起伏的情感:
生命中他唯一爱过的人只有两个,乌苏拉和表姐凯。在面对乌苏拉和表姐凯的时候,他只是一味的表达,以为这个世界是我爱你,你就会爱我。可是他却被赶出了乌苏拉的家,面对凯的父亲,烧焦了自己的一只手掌。克里斯汀和拉舍尔都是妓女,然而,对于梵高来讲,克里斯汀是唯一给他温暖的女人,她为他缝补衣物、做饭,温暖着画家苦涩的、干涸的内心。两次爱情的失败已经使他封闭了自己;但对克里斯汀的情感,是相依为命、相互取暖的;在遇到玛高特的时候,玛高特那炙热的爱情让他终于认识到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也终于清楚的明白了乌苏拉和凯为什么要拒绝自己,但和玛高特的感情,最终夭折在玛高特的妈妈和四个未婚姐姐的手中。画家的情感在此终结,四段感情的纠葛让他没有失去爱的能力,在妓女拉舍尔的面前,他依然用那纯真的爱去珍惜着她,甚至献出了他的一只耳朵。
内心的寻找:
如果说梵高是一个有着出众绘画天赋的人,或者他不会有今天的成就。古比尔的工作让他对古往今来绘画的发展了如指掌,生性敏感的性格让他对自己和世界总是充满怀疑,爱情的失利让他开始了内心的寻找,瓦姆传教士的生活,与家庭成员的关系,在巴黎与印象派画家的结识,甚至饥寒交迫的生活,都为他成为自己做足了准备。梵高代表着这样一群人:他们内心情感丰富,极为敏感,从不屈从于世俗,一直在寻找自我,无论世事变化,生活如何困窘。从27岁到37岁整整10年,他从未放弃过内心的探索和寻找,那种挣扎,预示着顽强生命的象征,一如他的画《吃土豆的人》、《纽恩南教堂》到《夕阳和播种者》、《奥维尔教堂》,从灰暗晦涩的调子到明亮长条的笔触,那衰弱生命中蕴含的生机从未停止。他在寻求内心激荡感情的释放,从乌苏拉到拉舍尔;他也在寻求内心的表达,从铅笔、水彩、油画,每一幅,每一个小作都在寻求内心最为真实和深刻的表达,内心深处的呐喊和挣扎终于要了他的命。
这不过是他以为的艺术:普通的,大众的,真实的、深刻表达。那些行走在瓦姆小镇穿梭在村里每一户人家画画的日子,那些在阿尔田间地里背着画架的日子,那些疯狂的油画调子,用力的甩在了刚刚用最后的一个法郎买到的画布上。他总是这样,对色彩、对绘画、对真理、对自然、对人们、对周围的一切怀有孩童一般的极致热爱。
他是个疯子,患有热病,患有癔症,有一个充满了幻觉的脑袋,能创作出《星夜》也能让他割下耳朵,能和高更、修拉谈论十九世纪末期绘画的发展,也能掏出手枪对准了太阳穴。
他死了,提奥在他死后六个月由于悲伤过度而去世,梵高家终于安静了。没有人再“胡言乱语”,没有人再惹怒他们,圣雷米也终于安静了,少了一个病人整天到院长办公室吵闹了要去后山画画。
巴黎开始热闹了,英国、荷兰、德国的画家们很快就会热闹起来。属于他的时代,很快即将来临,现代艺术的大门被悄悄打开了,新艺术运动、表现主义、未来主义接踵而至,人们可以肆意的欣赏静物的美,可以随意的挥洒着手中的画笔,画出喜欢的调子,挂在家里,放进博物馆,表达内心的想法,表现你对世界的认识,将成为现代艺术的主打调子。历史会记住这个疯子,现代艺术史永远会为文森特·梵高留下属于他的那一页,人们会记得这个用生命绘画的红头发傻瓜。
作者自画像:
余卉,80后伪文青一枚,习画10年,设计系硕士毕业。从事学工8年,一直被称呼“某姐”,学工之余奋力献身于职业指导,偶得一些处世之道。阅读种类遍布心理、文学、艺术、旅行,偏爱文学杂谈、手工艺门类,开有读书笔记新浪博客。常年行走于山水丛林,搭车去过西藏,自驾行过滇南。
寞寞常日因浩瀚群书平添了几分色彩,奔走在世界的角落为长假尽添了无限魅力,如喜与之聊聊群书与奔走,愿把酒共坐,谈笑围炉边。